烨子

律政佳人 东boy迷妹,也喜欢kkw...作死的学生党

【伪装者/风镜】我的少女时代 (下)

笑中带泪,泪中带笑

山与海与超重的喷火龙:

前文:

//现代AU,傻白甜,逗比欢乐向,标准中年偶像剧。虽然也是现代AU但是和《家的诱惑》不是一个宇宙。《一代宗师》有点虐,摸鱼回个血。本次更新即为完结!撒花!这次的特别长!而且糖分特别高!摸良心!

//借用一部电影的名字,实际上和那部电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幻想一下大姐的少女时代,和一个有少女心的大姐。

//CP:风镜主,有楼诚台丽。

//这个坑都忘了推荐BGM了。其实是听着很多青春片配乐撸的,《不将就》《小幸运》《那些年》都听过。但是最后觉得最贴的,还是《花房姑娘》。这首歌,真是,太初恋了。每个翻唱版本都有好处。但是其中最少女的一版,还是程璧。链接:程璧翻唱《花房姑娘》


(八)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明楼和明诚回到家,看到于曼丽,明镜介绍到这是明台的同班同学,因为家里人有事出远门,拜托他们家在春节期间照顾一下。两个人跟小姑娘互相打了招呼;明楼回过头跟明镜使了个眼色,明镜又一个眼色使回来。

“哪里来的同班同学?”厨房里明楼问明诚。

万能的首席财务官、美术老师、男朋友回放了一下参加期中家长会时的记忆,回答道:“确实是同班同学,坐在明台左手边,同桌,家长会时那张桌子是空的,桌上试卷的名字确实叫于曼丽。”

“桌子是空的?”明楼皱了皱眉,“知道家长是谁吗?家长会也不来,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居然能把一个孩子托给同学家管。”

明诚又回放了一下记忆,然后结合了一下明楼一向的偏见,决定选用比较中性的语言来描述。

“家长会开完了之后我又回了一趟教室,然后看到,王天风进教室来拿了她的试卷。”

“什么?!”明楼一听就火了,“他这年纪的人还没结婚,我早就觉得不对了!没想到他居然有私生女?!大姐知道这事吗?”

“我知道呀。”明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大姐……”明楼的声音低了一个八度。

明镜回头看了看。好在明家房子大,曼丽和明台正在另一头玩iPad,什么都听不见。她放心了,便瞪了明楼一眼:“你做人就不能阳光一点吗?曼丽是福利院的,他做主让她上的学。你想给我爆什么猛料也行,麻烦你先好好起一起人家的底,统一跟我报告,不要整天听风就是雨的。”

明楼叹了口气。明镜扫了他一眼,转身回客厅了。

晚上明家人一起吃饭,跟着聊天守岁。电视开着,随便什么人去调台。家里的管家阿香也被放了个假,跟明镜、明楼、明诚三个人凑对子打麻将和纸牌。两个孩子坐在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有时候对着电视叽叽喳喳,有时候一起玩平板电脑上的游戏APP,有时候凑到大人桌旁边说几句话,还有时候居然各自看起了书。

洗牌的空隙里明镜看着客厅,心里想,对,这确实是温暖又有人情味的家庭聚会呢。

放假几天,明台早就计划好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明楼和明诚没什么事情,明镜懒得出门逛,就差使他们带两个小的去玩。别人出了门,她就接到了苏意约她的信息。

苏意从香港回来也五六年了。当年她毕了业去了香港学医,明镜又辍学从商,两个人多年没有联系。就连苏意回上海她们也没彼此告知。直到五年前有一天,明镜休假,闲来去逛家附近的超市,正好就跟苏意迎面相遇。原来苏意住在不远的一个小区。当然已经结婚了。爱人是大学的同学,也是学医的,更巧是居然也姓苏。两个苏医生毕业就结了婚,在香港工作了几年,现在回到上海开了一家私立医院。医院的经营管理是男苏医生顾得多一些,苏意去年就回家生了个儿子,现在也乐得被人叫做苏太太。

对于带过孩子的女人来说,只要一说起孩子,话根本就停不下来。苏意说我们家儿子好带还算好带可是太能吃了体重控制不住,将来要是二型糖尿病可怎么办;明镜说哎呀能吃是好事啊当初我们家明台小时候有段时间怎么都不吃肉把我都急得瘦了好几斤。那说话呢?你家明台说话早不早?我儿子现在还不会叫爸爸!哎,我跟你讲,什么时候说话没关系的,我弟弟说话特别早,长大了老聪明的来,你晓得的;明台说话就晚,可是脑子也很灵光的呀,学什么都快老师没有一个不夸的;有你们这样父母遗传呀,说话早不早都聪明的。

两个女人从孩子,到保健、护肤、零食、电视剧,一直说得嗓子都干了也刹不住车,两个人的友情以野火燎原一样的速度复燃。毕竟有十几年一起长大的经历,她们在太多事情上的看法能不谋而合了。更何况,两个人现在都到了明白“友情”一物有多么珍贵的年纪。

基本上一到两个人都有空的时候她们就要到其中一个的家里去聚一聚。聚在一起也不干什么,就是闲聊天。家里的事聊烦了,就看电视剧电影吐槽。两个人多年来从《老友记》看到《绝望的主妇》,从《东京爱情故事》看到《昼颜》,进可以对着《五十度灰》冷漠吐槽,退可以对着《少年时代》泪流满面。甚至有时候两个人见不上面,各自看什么电视剧的时候还会用微信隔空吐槽。

只是这么久了,明镜还是从来没有在苏意面前提过王天风哪怕一次。

其实明镜是伤过心的。只是她从那时就明白,伤心是生自己的气,而不是生别人的气,所以她从来没有去怪过苏意。后来明镜自己检讨,之所以会伤心,还是因为对于她那场暗恋的前景没有一个清醒正确的认识的缘故。要是不任由那点贼心不死给自己太过平凡的生活打点鸡血、早点把那点少女的梦打破,那时候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她高二那年秋季学期的元旦,苏意照例又是校联欢会的主持人。王成栋高三了,本来只挂了个备选,结果十二月三十一号早上的时候,高二年级的男主持人感冒终于重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王成栋从宿舍赶到礼堂,拿着词现背。当时明镜还不知道这事,她知道苏意今天要早去准备,于是多买了份早饭去礼堂找她。在后台化妆间外面,她认出了王成栋的声音。

苏意问:“你不先吃了饭再化妆真的没问题么?”

王成栋就笑了笑说:“不吃了。一顿不吃死不了。”

明镜站在化妆间门口停住了。

苏意说:“别看稿了,抬头眼睛睁大。给你画眼线了。”

沉默开始了几秒。明镜站在门口,偷偷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王成栋坐在一张冲门的椅子上,苏意拿着笔面对面站在他身边给他一只眼画舞台妆很夸张的那种眼线。王成栋抬着头,眼神一转不转地看着苏意。

明镜突然想起来,王成栋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她看到一个苏意同班的同学正好走过,很快地说“同学你能把早饭给苏意吗”,然后急匆匆地跑掉。那天后来她是不是哭过,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

隔了一个月期末考试,然后放假。在放假之前明镜又见到过一次王成栋。最后一天正好轮到她值日,打扫完了卫生,回到座位收东西,拿起了书包一抬头,看见王成栋站在门口。

明镜愣了一下。然后禁不住有点尴尬。

“你……找谁吗?”

王成栋在教室里看了一圈:“这儿还有别人吗?”

明镜更尴尬了。

“哦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成栋走进来,明镜看见他一手里拿着一本书。“高三宿舍要来新人了,我们东西放不下。”他说,“这本书能请你帮我留着吗?”

明镜迟疑一下:“我开学回来还给你?”

“你留着就行。”

这是要送我东西吗?明镜看了一下那本书,挺厚的,旧,封面上印着几个字符,她勉强认出来是拉丁语。

“我读不懂拉丁语的。”她摇头笑了笑。

王成栋也笑了笑:“没关系。”

明镜几乎有点生气:“……什么没关系?”

王成栋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书:“现在看不懂,也许以后不会看不懂……如果以后也看不懂,”他忽然低着头笑了,好像在自嘲一样,“那就算了。”

明镜拿着书回到家,一路上都在后悔自己刚怎么没把那本书糊在他脸上。然而她老老实实地把书抱回家,放在书架顶层,在之后的许多年中,别说翻开,看它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年明镜过得并不好。那基本可以说是她过得最不好的一个年了。在十七岁她见识了能摧毁一个饱经历练的成年人的背叛、欺骗、无耻,失去了亲人和依靠,认清了一些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然后她硬着头皮,咬紧牙关,把那些事情一件一件都做了。做完以后,她便发现自己早已经长大成了以前甚至没有想象过的样子。后来明镜看到电视上说,十六七岁的少女时代是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她默默挑了挑眉。鬼扯。我现在比十六七岁的时候开心多了好吗。我用二十年重新建了一个这么好的明家出来,给我什么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也是不会换的好吗。

然而在她和弟弟们共处的间隙,在工作的事告一段落,在睡得特别不好或者特别好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来她的十六七岁。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只是暗恋而已。那个人一共和她说过五次话:第一次问路,第二次讲题,第三次叫她拍照,第四次送她回家,第五次让她保管一本根本没用也看不懂的书。

然后就没了。

她的少女时代,一共就只有这么一个根本算不上故事的故事。她的少女时代,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想到这里明镜总会觉得自己没出息。没有故事也就没有故事了,还总去想它干什么呢?

生活总要继续。

一个长大了的人,一般很少会真心羡慕另一个人的生活。虽然苏意的生活很多方面上看起来是比明镜安逸,比如工作清闲、婚姻幸福,但明镜依然可以心平气和地和她做朋友。苏意最近新换了一台网络电视,大液晶屏,装在复式楼二层的小厅里,那是她在家最后的领地,老公和孩子都不打扰。两个女人就像买到了新一期八卦杂志的高中生一样兴冲冲地跑到楼上去看电视。苏意拿着遥控器左右找着资源,正在犹豫看什么,突然想起来:“镜,我跟我老公秋天的时候去了趟台湾,看到有个电影海报叫《我的少女时代》,听说后来反响还挺不错的,要不看那个?”

我的少女时代?

要死,明镜捧着苏意之前就准备好的一盆爆米花,心里想。我肯定会忍不住说王天风的事的。我肯定会忍不住的。

然而明镜料到了自己没出息,没料到自己那么没出息。片头还没放完,她就低着头说:“我这两天碰见那谁了。”

苏意看了她一眼:“谁?”

“……咱们高中同学。比咱们高一届的那个,学生会——”

“王成栋?”

“嗯。”明镜点点头。

苏意转过身,拉过明镜的肩膀:“你这表情有点不对啊!”

明镜彻底自暴自弃了。“苏,我就问你一件事,”她绝望地看着苏意的腿,“你上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他吗?”

苏意半天没有说话。明镜奇怪地抬起头。看见苏意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她。

见她抬起头,苏意也用一种对白痴说话的语气,毫无犹豫地说:“没有。”

然后她接着说:“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二十年了,该不会是,还没忘了他吧?”

明镜看着苏意,愣在那儿,半天没说话,连一动也没动。

“……没救了,”苏意扭过身把脸埋在手掌里,“你没救了,镜。”

“……喂……”

“我苏意活了三十八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白痴的剧情。”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苏意回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喜欢过他吗?”

“为什么呀?”

苏意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他,一直,都,喜欢你。”

明镜大脑瞬间当机。等她反应过来,她手里的爆米花,已经均匀地撒在了电视前的沙发和地毯上。

 

(九)然而所谓的少年心即使被视为男神也还是有的

 

保姆不在,苏意的老公带孩子在玩儿,爆米花在地上久了招虫子,于是私立医院的合资人和明氏集团的总裁去拿了小扫帚和簸箕,跪在地毯上打扫爆米花。

“你之前一点也没跟我说过!”苏意一边搬开沙发坐垫一边说,“我早知道你心里还想着这事绝对不至于让你们拖到这么久好吗!不是我说,这么多年一定有不少人追你吧!我还以为你早把这页翻过去了呢!”

“三十岁以前是有过不少,”明镜坐在地毯上抓着爆米花往簸箕里放,“可是那时候我又怕他们图我生意上的事,身边又有明台那个拖油瓶,明楼还总在那里挑三拣四的。我吧,瞻前顾后,最后一个也没挑上。后来年纪大了呢,”她笑着叹口气,“也就没几个敢追我的了。”

苏意摇了摇头。“你知道吗,就你们这种对不起观众的剧情,要是搁在好莱坞——”

“拍不完第一季就会被砍,我知道。”

“第一季?”苏意冷笑,“呵,我告诉你,就这剧情大纲一写出来,连做pilot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明镜抬起头,感觉自己整个人还是懵逼的,“我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事情就是他从刚一转来在走廊里看见你就记住你啦,后来你让我去找他,他直接就问我‘你是不是明镜的朋友’;每次活动或者排练结束了,我们俩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他就一直在跟我说你!”

“可——”

“我后来直接问过他!他承认了!”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呢?”

苏意回过头:“因为那个白痴,跟明大小姐您一样,特意地嘱咐了我,千万不要让你知道!”

二十二年前苏意高一,王成栋高二。虽然苏意不是学生会成员,但文化部部长是她闺蜜,多去学生会的各种会和活动刷了刷脸,就跟学习部部长互相认识了。本着前哨的职责,苏意本打算先不暴露主力部队的,然而刚跟他第一回客套完,他就突然问了一句:“你认识高一年级的明镜吗?”

大概是平时结伴上下学被发现了。苏意只好点点头:“认识的。”

王成栋看她一眼:“朋友?”

苏意谨慎地说:“邻居。”

王成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苏意渐渐觉得后颈发寒。这个人看别人的眼神真可怕,像在看一道题。高二一班的人虽然都知道王成栋学习好,可是没有敢找他问题的。因为课堂上老师把那些全班只有一个人做对的题让他讲解的时候,他有时会直接挑挑眉说,这题有什么好讲的,答案不就在题上写着么?他看着苏意的时候,苏意觉得自己就是那么一道题,他一打眼,就知道自己七拐八绕藏起来的答案是什么了。

王成栋把她这道题看完了,喜怒未辨地笑了笑:“她这个人挺喜欢助人为乐的啊?”

苏意想了想:“那得看是对谁。”

王成栋看着她,突然又不笑了:“你别告诉她我问过她。”

苏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王成栋又笑了笑。

苏意后颈又一寒,不由得十分后悔刚才的决定。

“你别让她知道就行了。”他说,然后走了。

苏意事后想起那种X光一样的眼神,一阵阵地恶寒头昏心律不齐。然而身负他人重托,她不能不继续以身犯险。之后的半个学期中他用这种瘆人的眼神从她口中套出了明镜的出身背景、家族成员、家庭关系、各科成绩、在校职务、感情历史。苏意自恃神仙老虎狗都打过一些交道,但一开始把话题引向探口风的方向,王成栋就用笑而不语的表情吓得她什么都问不下去。苏意是那种聪明人,凡是聪明人都不会总守规矩,因此容易给人留把柄。一般的聪明人之间对于把柄,都是彼此睁只眼闭只眼,看破不说破。可是王成栋这个人,他就没有把柄;不仅没有把柄,而且仗着没有把柄,老师让讲题敢不讲、学生会主席让抬轿子敢不抬、就差对全校说一句“我不是针对某个人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这种人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要威胁一个苏意,简直易如反掌的事儿。

后来明镜扛不住了,拐弯抹角地问她打听到结果没有。她只好苦着脸说,我真的问不出来;再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她想再有点时间,那个混账说不定会先松口的。

直到王成栋问到感情历史,苏意心想你这用意也太明显了,就算是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我要再不问一句简直对不起我苏意的名号。

“王……部长,”她努力镇定问,“你,是不是有心上人的呀?”

王成栋看着她,点头:“是啊。”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们明镜啊?”

王成栋看她笑。苏意心里一个闪念:他该不会要就这么不要脸地承认了吧?

然后王成栋真的点了点头:“特别喜欢。”

我的个乖乖,苏意心里暗骂,想到他不要脸,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晓得啊?”她接着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王成栋看着她眯了眯眼,“她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我不知道。”苏意咬紧了牙关。

“你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虽然我不知道,可是你告诉她晓得,她也说不定会喜欢你的呀!”

“她喜欢我又怎么样?”王成栋看着苏意,立刻反问,“我能给她什么呢。或许能让她开心一年;这一年有多开心,之后就有多伤心。我何必要让她记得我?”

他说得好有道理,苏意想,我竟无言以对。

后来明镜也不再问这件事了。苏意想了想王成栋的话,也什么都没有说。

那年五月运动会,苏意被叫去当广播员,不用上项目。她听说明镜主动要去跑一千五,心里叹了口气,放学后陪着她去操场跑了几天步,发现王成栋果然在躲她。混账啊,苏意咬牙切齿地想,我这冤枉是揭不开了!

运动会当天,她在广播台读完一千五百米成绩,听见走廊里的同学说跑第一的女生中暑进校医室了。她赶紧叫另一个广播员帮她顶一下,在“请运动员们注意安全”的广播词中跑到校医室去。校医室的走廊安安静静地,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一间间房看过去,明镜果然躺在其中一件病房的床上,好像还没有醒。她再往前走了一步,就看见她骂了不知多少遍的混账坐在床对面一张椅子上。医务室的冰袋拿毛巾包了,给王成栋拿在手里,悬在明镜额头上面一两厘米的地方,大概是怕直接敷在脑门上太凉了的缘故。病床上的明镜还闭着眼。而此刻的王成栋,用一种苏意从来没见过的神情,默默地看着她。她很确定,无论她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到王成栋,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任何一个人。

二十多年后,苏意终于叹了口气,握着明镜的手说:“我确实还是对不起你的。”

明镜说:“明明是我麻烦了你呀。”

“说真话,我那时候,是嫉妒过你的,”苏意抬起一只手,把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短很短的距离,几乎就要捏上了,“这么多。”

“为什么?”

“我长那么大,追过我的人也不少。可是,会那样看我的人,一个都没有过。”

“其实,我那时候,也嫉妒过你,”明镜忽然笑起来,也抬起一只手,把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短很短的距离,几乎就要捏上了,“这么多。”

王天风很聪明,几乎没有把柄留给别人。所以有些事情没有人会知道。出身卑贱的少年有一双往来不败的眼睛。他拥有得太少,面对的战役太多,所以越是长大,越是一次都不敢输。那双眼睛就是他的宝刀长剑,要见每个视他可欺的人的血。然而就这样步步为营地长到了十六岁,偏偏有一个小姑娘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朝他走过来,笑得眼睛弯弯的,问他同学你好,请问你在找什么地方吗?

那双弯弯的眼睛里有一片柔柔的光。

他时常自己疑惑,为什么那团光好像没有其他人能够看到一样。为什么其他所有人都能平平常常地和她说话,和她对视。可是她的眼神只要朝自己投过来,他就会被那片光芒闪得没法直视她的眼睛。只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才敢做贼一样多看上她一眼。她那时候当课代表,上楼抱作业的时候从他班门前经过。因为如此,他放着更安静的图书馆不去,天天放学留在教室里自习。她去的路上总要朝门里扫一眼,他是知道的,所以从来不敢抬头。然而她取了作业回教室的时候,还会再路过他班门口一次。他每天就趁着那个时候,偷偷看一次她的背影。她没有一次回头,没有一次发现他。

这不就是做贼吗。古人说凿壁偷光,他偷的,也是一束光啊。

 

(九)少年或者少女送给你看不懂的东西就是告白请一定要记住啊

 

“媳妇儿,你真的确定吗?”明台紧张地看着于曼丽,说。

“我觉得是的,官人。”于曼丽郑重地看着明台,点点头。

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并不是普通尺寸的相纸,而是一张集体合照。白边上印着红字:XX中学199X-199X学年春季运动会获奖运动员留念。

“我们现在只有三条证据,”明台扳着手指,“第一,‘明董事长’。”

过年前王天风和明镜在活动中心狭路相逢。明镜知道王天风是明台校长很好理解,因为全校只有一个校长却有几千个学生家长;而王天风知道明镜的称谓是“董事长”就奇怪了。

当然王天风解释说,是明台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他的。

明台确实经常被王天风请吃饭。当然被王天风请的饭可并不怎么容易吃。明台被校长认识是因为一次公开课,他打乱了老师事先定好的表演性安排,提了许多刁钻古怪的问题,做课的老师也年轻,当时就慌了。王天风在区里几个学校领导的陪同下面带微笑地听完了整节课,随后明台就开始了他有时两周三次、有时三周两次的教师食堂之旅。出奇的是从此之后,明台课内课外的表现突然变得服帖了许多。连明楼在家看了都暗暗称奇;本来他知道明台被王天风招进他们学校后马上就要找对方拍桌子,明诚赶紧说王天风出差去了,这才把他稳住。后来明楼见疯子治明台倒还有一套,就静待其变以观后效了。

“你吃饭的时候确实提过你大姐,”于曼丽按下明台的一根手指说,“可是他第一次提你姐的时候,已经知道她是明董事长了。他是直接问的:‘明氏集团的董事长是你大姐?’”

“可这也可能是他从新闻上看来的呀!我大姐上过采访!”

于曼丽撇撇嘴:“就他?他连给我们学校活动赞助过的公司领导都记不全!就算是新闻上看见了能记住也很说明问题了不是吗?”

“好吧,”明台点点头,跟着放下第二根手指,“第二是他说过,‘能让人喜欢二十年的人也是有的’。可是这个证据也很间接啊!首先,他说‘有’,并不一定是‘他有’;第二,二十年,如果是恰恰好二十年,他们已经上大学了呀,那就算是他有,也不一定是我大姐啊。”

“可是他说这句话,不早不晚,正是在见过大姐以后说的。这真的不是太巧了吗?”

“我还是觉得你想得有点多。”

“那你看看这张照片。”于曼丽指着桌上的大合照,“第一排中间靠右一个,是大姐;后一排右数第五个,是老师。你仔细看看,没觉得有问题吗?”

明台想了想:“莫非……”他伸手,在年轻的王天风的眼睛和少女明镜之间连了条线。

“对。”于曼丽点点头,“他,根本就没有看镜头!如果他看的是镜头,眼神要抬高好多!他根本就是在看大姐!”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大姐就是他喜欢的人啊!”明台争辩道,“或许他就随便一看呢?或许他是在关心同学呢?大姐不是说过她有一次长跑中过暑吗?说不定就是这一次呢?再说,就算他那时候确实喜欢过,也不能代表现在也在喜欢啊?”

于曼丽皱着眉头,被他驳得也说不出话了,想了一会儿,质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反驳我?你就不能从我的角度想一想吗?”

“我从你的角度想过了!”明台急着说,“就是因为想过了所以才要反驳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想的是真的,那我们作为家人,岂不是应该促成他们在一起?”

于曼丽挑挑眉:“你喜欢就去呗!”

“那他们要是在一起了,咱们两个就是一家人了!老师本来就想收养你;即便还是办不成,你也得管我大姐叫师娘,对不对?”

“对啊?怎么啦?”

“那你就得管我叫舅舅啦!”明台一拍手,“咱们将来还怎么结婚!”

“……”曼丽愣了一下,“你……真的很想……跟我结婚吗?”

“那当然了!不然我要跟你订婚干什么?我答应了每天给你买一根棒棒糖呢!”

“……棒棒糖你可以先买,我也可以先吃,”于曼丽有点反应不过来,慢慢地说,“我可以先喜欢你,你也可以先喜欢我……不一定非要想到结婚那么远的事啊。”

“不行!”明台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说好了要对你负责到底的!一想到你将来要跑掉、跟别的人天天见面、被别人看一辈子,我急得简直睡不着觉!”

那天是春节假最后一天了,明镜出去逛了逛街,明楼明诚回他们在外面租的房子做做整理,准备上班,所以到了晚上明镜才回来。吃过了晚饭,于曼丽在平板电脑上玩爱消除,明台悄悄跑到了楼上明镜的房间。

明镜正坐在床上看着一旁的书柜发呆,好像随时都会站起来的样子,但是分明已经坐了很久了。明台推门进了房间,直接往明镜的床上一扑:“姐姐!你在看什么?”

明镜刚要说没什么,明台便顺她抬头的角度看过去:“诶?姐姐你怎么会有一本拉丁文的书的?”他看到了书柜顶层的那本旧旧的厚书,按着书脊上的字母读了过来,“《神曲》?”

明镜一揉明台的脑袋:“你怎么会读拉丁文的?”

明台吐吐舌头:“我见到大哥看得懂,我就从网上搜来学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明镜笑着说,“反正姐姐看不懂。”

“你怎么会有这本书呢?”

“别人送的。”

明台突然弹了起来,跪坐在床上平视着明镜:“是谁送的?”他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我校长老师?”

明镜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这么猜呢?”

明台鼓了鼓嘴:“我觉得老师喜欢你。”

明镜“噗”地笑了:“你想得也太多了呀。帮一个忙,客套两句,哪里就是喜欢了。再说,这跟送书有什么关系,姐姐都看不懂。”

明台看着明镜,似乎察觉了什么,认真到有些惆怅地说:“姐姐,有一句话你没有听过吗,如果有异性特意要对你说一句你看不懂的话,是外语也好,密码也好,无论具体是什么,意思一定是表白。”

明镜在此次春节期间又一次受到暴击。

错过了少女时代也就罢了;我为什么要被十二岁的小孩子教育恋爱的常识呢?

而且他说的居然听起来如此有道理!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句话呀?”缓过神来以后明镜问。

明台撇撇嘴:“是我自己总结的啊。你忘了吗,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有好几个女孩子接连给我表白了。关于表白、接受表白、拒绝表白的技巧我能写一篇八百字的作文呢!可惜我们语文老师现在只让写记叙文,不让写说明文。”

……什么时候你写出来最好能给我看看,明镜想,我大概需要补一补课。

“大姐,”明台耷拉着脑袋,接着问,“我真的要问你呀。我老师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明镜伸手扶着明台的头,看着他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她叹了口气,“大姐无论嫁不嫁人,谈不谈恋爱,都是你大姐,都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明台立刻说,“我也想让大姐开开心心的!只是……王老师想要收养于曼丽啊。”

明镜笑了:“你怕要是我跟王校长在一起,你跟于小姐就没办法做未婚夫妻啦?”

明台被明镜笑得不好意思了,往远处挪了挪。“不是啦。”他小声说。

明镜心里说你们年轻人啊,还是图样乃义务。同住一个屋檐下,又没有血缘关系,能催生出多少机会。看过《一吻定情》吗?看过《恶作剧之吻》吗?都没看过,你大哥二哥你总看过吧?

然而明镜终于压制住了心里的弹幕,抓住了重点:“你真的很想将来跟曼丽结婚呀?”

“我们还得过十年才到中国可以结婚的时间。可是要是出国的话,说不定再过六年就可以了。”

“你要想好哟!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呀——”

“就是要一辈子啊!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了,无论是贫是富、是生病还是健康、是顺境还是逆境,都要一辈子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们一家人不也是一直在一起吗?无论谁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会互相帮助的呀!”

“可是大哥和阿诚哥哥长大了就会出门读书,然后就搬出去,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将来我长大了,也是会出门的。要是像大哥那样的话,也就只有六年了。到了那时候,姐姐不就没人陪了吗?如果我结了婚呢,只要再过四年就会有小孩子了,等他长到三四岁,就又有人陪姐姐了啊……”

明镜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你想早点结婚,就是因为我?”她问,“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呀!姐姐一个人没关系的!姐姐也有朋友呀,还有你阿香姐姐,她可是要在我们家做很多年的。还有姐姐现在虽然没有,将来,也未必没有结婚的运道……”说着说着她不得不抬手抹一下眼泪。

“不是!”明台赶忙解释,“我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是因为我自己。”说着说着他眼眶也红了。

“我小时候总是做梦的,”他说,“梦见我爸爸和妈妈走在前面,我跟着,然后突然来了很多人,我每次都有很注意地看着他们,可是最后还是全都找不到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大哥和阿诚哥哥一起搬出去的时候,我也梦见过大姐……我只是再也不想把你们弄丢了,无论是姐姐也好,于曼丽也好,都要一辈子在一起,再也不要弄丢了……”

明镜把明台搂进了怀里。“我跟你保证,你永远也不会再弄丢我了,姐姐不会,哥哥们也不会,你要是想留住于曼丽,姐姐也会支持你的。将来,姐姐还会帮你把你爸爸找回来……”她强迫自己平息了哽咽,“我对你保证。你姐姐我答应下来的事,是样样都做得到的。你晓得的吧?”

“嗯。”明台在明镜怀里一边哭一边点点头。

明镜拍着明台的背,两个人一块儿深呼吸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明台已经止住了哭,忽然对明镜说:“大姐,你都不晓得,于曼丽她可好啦。”

明镜笑了。这小情圣。“我怎么不晓得?她哪里好?”她问。

“她特别聪明,”明台渐渐从明镜怀里坐直身子,“打架也超厉害!还能猜到别人在想什么。而且……”他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她身上有光的!”

明镜一直仔细观察着明台的表情。她预计自己会从明台眼中看出一种熟悉的眼神,譬如他看到一种零食、一本新书、一件最新的玩具时那种憧憬的眼神。然而她没有。明台眼里,是一种敬畏一样的眼神。

明镜于是问:“怎样有光?”

明台认真地说:“她不看我的时候,我就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要看她;可是她一看着我的时候,我就怎么也不敢看她了。”

 

(十)少女,少女时代,和少女心

 

“‘我想问您,您觉得‘少女心’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

“‘我以前看见书上说,‘少女心’是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可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相信爱情了。所以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少女心,也不会有少女时代了。

“‘可是遇到了明台,我才明白书上说的是错的。少女心,并不是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而是相信,为了保护我的爱情,我可以战胜一切。为了保护我爱的人,我无论如何,不,是一定会,长大,变得成熟起来,实现他的愿望,把我们期待的未来变成真的。

“‘明台是我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人。我无论如何也想让他幸福。所以,明董事长,您能给我一次,做一个少女的机会吗?’

“明董事长听了,禁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好孩子,我相信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们已经拥有了我的祝福!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媳妇了。’

“从此以后,我和明台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于曼丽站在语文办公室里,富有感情地朗读完了她的语文假期作文。

班主任林老师抬起头:“读完啦?”

于曼丽点点头:“对呀。”

“这就是你写的《记一件难忘的事》?”

于曼丽又点点头:“对呀!这件事多难忘呀!”

“首先一点,”林老师抽出了另一张作文,拿给站在于曼丽身边的明台,“你们俩的作文涉嫌抄袭,除了人称有所改动以外其他地方都完全一样。”

明台:“这不能怪我们!”

于曼丽:“我们写的本来就是同一件事呀!”

林老师看了他们俩一眼。

“另外,”他接着说,“这篇作文的要求,是记叙文,题干里写了,要求写一件‘真实发生的事’,它不是小说。”

于曼丽:“这真是真事!”

明台:“不信你问我大姐!”

林老师:“……我刚才已经把你们俩的作文拍照发给你大姐和王校长了。王校长刚才回复我让我转告你们,中午教职工食堂见。”他抬起眼看了看两个小孩,“两个人都见。”

与此同时的校长室。

“明镜,你看到林老师给你发的消息了吗?”王天风站在窗边给明镜打电话。

“我刚看了,”明镜的声音有点嘶哑,估计是刚笑过,而且笑得呛水了,“写得挺好的呀。”

“挺好的?”王天风笑了笑,“嗯,是挺好的。”

“就是挺好的嘛。”

“对。我正打算中午好好夸夸他们两个。”

“……你悠着点啊。”

“我有数,你放心。”

“我真的觉得写得挺好的。尤其是‘少女心’那里。”

“明台跟老林说这是真事,不信问你,”王天风笑着问明镜,“是真事吗?”

“除了‘我流下感动的泪水’,‘他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那两段以外都还挺真实的。哎,写作文你总得允许艺术的加工嘛!”

“于曼丽真跟你说了那些话?”

“嗯。”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秘密。不能告诉你。”

大约一个多星期以前,于曼丽确实来到过明镜的卧室。那时候明台已经睡下了,明镜也正要休息,于曼丽敲了敲门,她把人迎了进来。

“我觉得明台可能已经跟您说过了,”于曼丽站在她面前,莫名地忽然有些拘谨,“他觉得,我老师喜欢您。”

明镜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承认:“是呀。”

“其实,”于曼丽抬头看她眼睛,“这么想的是我。是我觉得他喜欢您的,然后找了好多证据出来。他觉得证据不充足,可是还是相信了我。”

明镜笑笑:“你们小孩子,心太细了,想得多一点,也没什么。”

“可其实我那么想,不是因为那些证据。我看见您的时候就觉得,如果我老师他会喜欢什么人的话一定就是您这样的人。”

要死,明镜想,我要是在一个十二岁小姑娘的面前脸红了往后还怎么做人呀!

还好曼丽比她还紧张,低着头接着说:“有好多人都管他叫疯子,我一开始也觉得他是挺疯的,因为有好多明明一看就知道没有好结果的事,他就是偏偏要去做。可是,如果说他不是因为疯的话,大概就是因为他真的很相信他自己,决定了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现在这样子的人太少了。可是我看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您也是那种很相信自己的人。我找不出什么证据,这只是一个直觉而已,我见人很多的,所以……我还蛮相信直觉的……”

明镜笑了起来:“你说得也不错啊。我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是挺倔的。”

“不是倔!”于曼丽抬起了头,“它是……您……您知道……什么是少女心吗?”

明镜愣了一下:“少女心?”

于曼丽点点头:“我觉得,少年心和少女心是一样的……都是相信,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为了做到应该做的事,为了保护必须保护的人,看起来再困难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到。我觉得,您就是一个有少女心的人……

“我老师那个人啊,他又疯,又倔,脾气也不好,又不会说话,有时候特别讨厌,实话讲,算不上什么好人的。可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如果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对他好的话,那就只有您了。我见人很多的!

“所以……大姐……

“哦不,是明董事长……

“我把他交给您啦。”

开学前一个星期,大年初六早晨,王天风的飞机降落在上海。去的时候只有一个旅行包,回来的时候却托运了两个纸箱子,他以前的学生送他的各种土产。箱子用硬塑料条扎起来,虽然不很重但压得手指直充血。他提着纸箱子正在找停车场出口,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拍了他的肩一下。

“同学你好,请问你在找什么地方吗?”

明镜。站在他身后,笑得眼睛弯弯的。一双眼眸里的光亮就和二十三年前一样,让他一下子出了神。

挺大的人了,怎么居然还像被吓到了一样,明镜腹诽。她看了一眼他提的纸箱子,为了方便辨认,黄色纸板上拿马克笔写了大大的“王天风”三个字。“王天风?”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王天风的表情由惊转疑,由疑转惧,由惧转惧无可惧,最终带着十分复杂的神情说:“你……”

“很好的名字呀。”她坏心眼地笑着看他,笃悠悠地说。

王天风终于笑了。他摇了摇头,但还是配合起她来:“那你呢?”

“我叫明镜。是镜子的镜,不是安静的静。”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两个人脸上都是笑。明镜就大大方方地盯着王天风看。王天风顶着她的目光,侧过脸看着起降时间表:“你……来这儿干什么?”

明镜迎着他往前走了一步。“问你一个问题。”她说。

两个人之间现在只剩下一步之遥。这个距离低头已经没有用;抬头或者转头就显得过于不礼貌。要后退呢,王天风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她总可以跟上来,除非他还想躲一辈子。

这回要是躲了就真错过了。他王天风虽然一见她就怂得不行但真的还没有怂到这个地步。

少年往来不败的双眼终于回到了他唯一不敢应战的对手面前,拿出了此生最大的慎重,终于不高不低地,正好打了一个平手。

“什么问题?”他直视着柔光的源头说。

“王天风同学,我想问你,”明镜忽然觉得她笑不出来了,因为胸膛里的心脏又开始轰轰烈烈地跳动,“你,喜欢我吗?”

她真的在发光,王天风无奈地想,现在更亮了,再看下去,我真的要瞎了。

然而后退是不可能的。所以就以进为退吧。他往前稍微倾了倾身,让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肩上,对着她的耳边轻轻说出了那句他很久以前就想说给她的话。

“特别喜欢。”

 

-END-


评论

热度(2181)

  1. 共5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